「你真的只練了三天?」秀玉老師一臉驚訝地看著我。
「是啊。」我點點頭。
從鈴亞那裡練習完以後,已經隔了三天了。
其實秀玉老師的驚訝我可以理解,但是她會這麼覺得是因為我連續三天都沒有出現在她家。
如果她知道,就一點都不會驚訝為什麼我跟三天前的差異如此之大了。
那天看完賴家瑩後,隔天下午,我剛吃完午餐,想說睡個午覺好好地休息一下。
剛在意識迷迷糊糊、準備睡著時,一隻腳直接往我的肚子踩了下去。
「咳咳咳咳咳咳咳。」我整個人跳了起來,剛剛那一腳有點壓到肋骨了,害我咳嗽不已。
「你不是要陪范小姐四手聯彈嗎?還有時間睡覺哦!」踩我的人,是賴家瑩。
「我只是躺一下而已呀。」我揉了揉剛剛被踩的地方後看著她說:「妳出院了?」
「當然,我只有貧血有點不舒服而已,當然很快就出院啦!」賴家瑩指著我的鼻子說:「以免你這傢伙我不在就沒好好練琴。」
「為什麼妳會覺得妳在我才會好好練琴?」我站了起來,搔搔頭說:「哪來的自信心啊?」
「你有沒有被女生十字固定過?」
「…對不起。」我嘆了口氣說:「不過下次要進來我房間要敲門啦,不然如果我沒穿衣服怎麼辦?」
「我會尖叫,然後你會被警察抓走。」賴家瑩笑嘻嘻地說。
「…等等,這我家耶。」我傻眼地說。
「那更無恥了。」賴家瑩搖搖頭,嘆了一口氣,等等,我什麼都沒有做吧?
因為這樣子,所以我在這三天幾乎是繃著神經練習著莫札特的鋼琴奏鳴曲D大調_作品381,畢竟賴家瑩這三天都會突然地出現在我家,突襲檢查。
所以對於老師會這麼訝異我是完全不意外。
而且最好的消息,就是現在可以完完整整地彈完一首歌,雖然中途手指會有些僵硬、小手臂會開始有些微顫抖疼痛,但是都還在可以彈琴的範圍裡面。
「看來那個女孩子真的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勇氣呢。」秀玉老師拿了一瓶柳橙汁給我。
「是啊。」我接過秀玉老師給我的飲料。
「她推你的這一把,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力。」秀玉老師笑了笑後說:「年輕真好。」
「……」我喝著果汁,點點頭表示贊成。
如果不是因為賴家瑩突然地走入我的人生,我肯定不會回來彈琴。
肯定會繼續逃避著自己曾經最喜歡、卻使我心情最沉重的鋼琴。
也許就是因為她閃耀著繽紛的光芒,所以才使我身上的黑暗退去。
正當我雙手已經緩和得差不多了,準備回去再練一次琴時,詩吟從樓上走了下來。
「嗨。」我跟她打了聲招呼。
「嗨。」詩吟點了點頭後轉頭對著秀玉老師說:「媽我出門囉。」
「去哪?」秀玉老師問。
「跟同學出去。」詩吟的眼光突然直直地盯著我說:「跟!男!同!學!」
「……」我喝著果汁,沒有多做表態,看著詩吟步出門口。
「我怎麼覺得詩吟好像自從賴家瑩來看我練習之後,對我的態度好像越來越差了?」我看著詩吟把門關上後問。
「大概是覺得很不平衡吧。」秀玉老師說。
「有什麼好不平衡的?」
「畢竟當初她也跟你說過好幾次希望你回去彈琴啊,結果你都沒理她。」秀玉老師想了一下後:「大概是心情很複雜吧,她是很希望你回去彈琴沒錯,而你也真的開始再度觸碰鋼琴了,但是原因卻不是她,是因為家瑩。」
「我不是因為賴家瑩,她只是推了我一把而已。」我說。
「都一樣啦,在詩吟的眼中你就是為了其他女孩子回去彈琴。」秀玉老師失笑地說:「青春期的女孩子還真是複雜呢。」
「摁,大概吧。」我點點頭,其實我覺得這好像不是什麼大事情。
「而且最重要的。」秀玉老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後莞爾說:「大概是她覺得她哥哥要被別的女孩子給搶走了吧。」
「啊?」我有點不解。
「簡單來說,詩吟吃醋了。」秀玉老師笑著說。
好吧,我更不懂了。
「對了,秀玉老師,妳覺得我彈得如何?」我問,剛剛都還沒聽到她的評價。
「還不錯,不管是速度還精準度,都相當的好。」秀玉老師點點頭。
「但是還不夠吧?」我回想了一下三天前跟鈴亞第一次練習的場景後說。
「是啊,還不夠。」秀玉老師笑了笑後說:「尤其是對方是鈴亞的時候。」
*** ****
晚上七點多,我跟賴家瑩兩個人吃完晚餐後因為很閒。
兩個人便跑到夜市晃啊晃,隨便買點東西吃打發時間。
「所以你後來有去找范鈴亞小姐練習合奏嗎?」賴家瑩咬了一顆糖葫蘆後,把那串糖葫蘆遞給我。
「當然是沒有啦。」我接過賴家瑩給我的糖葫蘆後說:「我後來又彈了兩次莫札特_鋼琴奏鳴曲D大調作品381之後,就跑回家休息了。」
「你這樣子到時兩個人如果默契不夠怎麼辦?」
「我想妳這種想法是多慮了,如果妳有看過我跟鈴亞的練習,妳就會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厲害的鋼琴手。」我咬了顆糖葫蘆後把那串糖葫蘆又遞給了賴家瑩,然後接著說:「三天前我跟她第一次練習四手聯彈,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四手聯彈。」
「摁?」賴家瑩接過了糖葫蘆。
「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練琴了,但是怎麼說也練了一個多月,秀玉老師認為我就算還沒完全回到以前的實力,不過大概七、八成是跑不掉的。」我想了一下後說:「秀玉老師對此很驚訝呢!她認為簡直是奇蹟。」
「…」賴家瑩沒有接話,示意我繼續說下去。
「但是我跟鈴亞練習四手聯彈那天,我可是完全沒有放水哦。」我說。
「摁?」賴家瑩的表情好像有點興致。
「那次練習的時候,雖然說是兩人在練習四手聯彈,但是其實我的心裡是想跟鈴亞稍微做個較勁,畢竟我也很好奇在這七年,鈴亞變得多麼厲害。」我嘆了口氣後說:「妳知道我是作為伴奏、鈴亞是主奏,雖然我在一開始搶過了主導權,但是鈴亞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,並且給了我最好的回應。」
「…」
「該怎麼說呢…雖然旁人乍聽之下會覺得我們兩個人好像合奏地很和諧,但是其實在我自己彈奏的時候,會覺得其實以某方面而言是鈴亞在配合我。」
「嗯…說得簡單一點,不然我聽不太懂。」賴家瑩笑嘻嘻地咬了一口糖葫蘆說。
「簡單來說,那天練習鈴亞搞不好完全沒有發揮她完整的實力。」我想了一下說:「所以其實不用擔心我們兩個默契不夠,因為依照鈴亞的實力,她一定可以做出最好的效果。」
「這樣子感覺起來你很遜耶。」賴家瑩皺了下眉頭說。
「怎麼說?」
「七年前,你們一樣都是被譽為當時年輕輩的天才鋼琴手,但是你現在卻要讓人家配合你,不覺得失落嗎?」賴家盈戳了戳我的手臂說。
「還好啦,畢竟我是伴奏,她是主奏,而且她才是音樂會的主角啊。」我失笑。
「真的不會失落?」賴家瑩用著質疑的眼神看著我。
「是啊,四手聯彈畢竟不是鋼琴比賽,沒什麼好較勁的。」我聳聳肩。
「那你跟她練習的時候幹嘛還要跟她較勁?」
「因為我想知道,我跟她現在的距離究竟差多遠。」我莞爾地說道:「畢竟如果差太遠的話,就要更加拼命練習囉。」
「我還以為你是要說如果差很遠的話,就不彈琴了。」賴家瑩把最後一顆糖葫蘆推給了我。
「那樣子會被妳揍吧。」我揮揮手說:「妳吃吧。」
「想胖死我啊。」賴家瑩把糖葫蘆送到嘴裡後,嚼著說:「知道會被揍就好。」
「不過妳這樣子也算願望達成了吧?」我看著賴家瑩說。
「嗯?什麼願望?」賴家瑩把牙籤丟到一旁的垃圾桶。
「看我彈琴的願望啊。」我想了想後說:「妳上次不就有去秀玉老師那裡看我練琴嗎?」
「拜託,那不一樣好嗎?」賴家瑩白了我一眼。
「哪裡不一樣?不都是彈鋼琴嗎?」我納悶。
「我想看的,是你在舞台上彈琴。」賴家瑩說。
「那妳下個月就看得到啦。」我聳聳肩。
「是齁。」賴家瑩了一下錶後說:「時間差不多囉~老蘇,我要準備去火車站坐車囉~」
「誰跟妳老蘇了。」我失笑後說:「我直接載妳回學校就好啦。」
「不用~我自己搭車。」賴家瑩莞爾地看著我說。
「嗯…好吧,注意安全。」我聳聳肩,對這女孩無可奈何。
我從來沒有問過她,她從不讓我載她回學校的原因。
也許,是因為怕被同儕看到,引起同儕的討論。
也許,搞不好她有男朋友,怕被男朋友知道後引起爭執。
也許,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很獨立的女孩子,她想證明她什麼事情都可以靠自己。
也許,是更深一層、我沒有想到的原因,也說不定。
但是我從來沒有問過她,因為我相信她如果願意告訴我,她早就告訴我了。
所以我連她有沒有男朋友都沒問過了,那何必去問這個無傷大雅的問題呢?
有些事情就跟泡泡上的繽紛光彩一樣,戳破了,就不美了。
而且現在的我該專注的不是這些兒女私情,原因很簡單。
「回家要好好練琴哦。」賴家瑩指著我的鼻子,甜甜地笑著說:「因為啊,對你抱持期待的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哦!」
這就是原因。
對我抱有期待的,還有很多人。
*** ***
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二分。
離開了夜市後,回家稍微練了一下鋼琴,便來了東長花_陳定現在負責管理的酒店。
「痾,光哥,怎麼會來?」東長花外的小弟看到我有點訝異。
「我找陳定。」我說。
「摁好,請跟我來。」小弟恭敬地點點頭。
其實照理說,現在的我應該是已經沒有理由來找陳定了。
但是最近鈴亞的演奏會上,我成了特別來賓。
所以過去混跡鐵虎盟的事蹟被記者翻了出來,特別報導了一番。
而新聞上頭,是陳定被記者團團圍住的畫面。
「陳堂主,請問蘇辰光過去真的是鐵虎盟的一員嗎?」
「是啊!陳堂主,請問聽說蘇辰光還是你們東堂的副堂主,請問是真的嗎?」
「陳堂主,請問現在蘇辰光還是鐵虎盟旗下的人員嗎?」
「陳堂主,聽說那個鋼琴手蘇辰光沒有彈鋼琴之後就在鐵虎盟混黑社會,請問是真的嗎?」
「陳堂主,聽說你跟蘇辰光私下有著非常好的交情,請問是真的嗎?」
基於今天早上在新聞上看到的這些畫面,所以我現在出現在陳定的辦公室裡面。
對於他,實在是感到萬分抱歉,沒想到離開了鐵虎盟之後還會給他帶來那麼多麻煩。
「哈哈,今天早上的那些記者真的是有夠煩的,我剛下班還不放我回家睡覺。」陳定看到我之後哈哈大笑。
「真是不好意思。」我嘆了口氣,感到愧疚。
「沒關係啦,反正新聞你也看啦!」陳定點起了香菸,吐了口煙圈後說:「虎爺早就料到你如果要付出琴壇,過去在鐵虎盟的事情一定會被翻出來,所以他老人家早就幫你想好了相關說詞了。」
「原來是虎爺幫忙的啊。」我苦笑。
「是啊。」陳定搖搖頭笑著說:「我在新聞上面的說法是虎爺幫我想好的,畢竟記者朋友們大概也不敢去把虎爺團團圍住吧?畢竟虎爺平常旁邊的保鑣就比記者還多了,誰敢包圍他啊?所以虎爺就幫我想了這些說法,讓我可以解圍。」
「不過你在新聞上面的說詞也是滿好笑的。」我想了想後,失笑。
「各位記者的問題呢,我現在進行相關答覆。」電視上的陳定頓了頓,待記者安靜下來後便說:「首先呢,蘇辰光先生並不是我們鐵虎盟的一員,他之所以會與我們鐵虎盟要好,是因為我們鐵虎盟盟主_楊天虎先生非常欣賞蘇辰光先生的琴藝,所以實際上我們鐵虎盟與蘇辰光先生的關係,只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,我們鐵虎盟內部的一切運作都與蘇先生毫無關係。」
「簡單來講呢,為什麼我們鐵虎盟跟蘇辰光先生可以有這麼要好的關係呢?」陳定咳了兩聲後說:「因為我們鐵虎盟由上到下、由老到少,都是蘇辰光先生的粉絲,謝謝各位。」
「拜託,那是虎爺要我這麼說的好嗎?不然我怎麼可能想出這麼詭異的話。」陳定笑了出來。
「那…你再幫我謝謝虎爺,好嗎?」我有點躊躇地說,畢竟雖然基於常理我必須跟虎爺道謝,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現在該拿什麼臉去面對他。
「我已經幫你謝過啦。」陳定抽了口菸後說:「反正你一定會先來找我,不是嗎?所以我就直接幫你謝謝他啦~」
「謝啦。」我失笑。
「不過你要好好加油啊。」陳定彈了彈菸灰後說:「你除了下個月的特別來賓以外,不是明年還要參加國際性的大賽?」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。
「記得把當初失去的面子贏回來啊。」陳定笑著說。
「一定的。」我失笑。
「畢竟對你有所期待的人,可不是只有那個讓你回去彈琴的調皮女孩哦。」陳定撐著頭,笑了笑。
是啊,對我有期待的人可多了。
畢竟鐵虎盟由上到下、由老到少,都是我的粉絲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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