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Y LONELY TOWN

　　看著小薰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　　教我什麼叫做愛人，教我什麼叫做體貼，教我什麼叫做無助，教我什麼叫做放棄，也是唯一一個教我認識自己的女孩子。

　　「走吧，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吧。」小薰幽幽的說，彷彿曾經發生在我跟她之間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。

　　跟以前一樣，好美…

＊ ＊＊　回憶　＊＊＊

　　我站在學校外面的圍牆等著小薰放學，礙於訓導處的人員們，所以我找了個死角躲了起來，偷偷看著他們放學，唉，好像癡漢喔！

　　「躲在這裡幹麻？」我因為嚇到而跳了一下，轉頭過去，是小薰。
　　「我怕被訓導主任抓呀！」我說，不好意思的搔搔頭。
　　「你唷！既然如此就不要翹課就好啦！」小薰捏了捏我的臉，看的出來她並沒有真正的生氣。
　　「好好好，都是阿銘啦！都是他…」正當我說到一半時，我才突然驚覺到…欸？阿銘勒？他人怎麼不見了？

　　「阿拍謝啦～明天我會好好上課嘛！」阿銘的聲音。
　　「不管，你現在給我到訓導處罰站，等同學都放學完之後我再回去修理你！」訓導主任的聲音。
　　「唉唷…」
　　「唉唷什麼？」
　　「主任你好帥喔！不要這樣嘛！這樣會有損你主任和藹善良的形象欸！」阿銘說，幹，好狗腿。
　　「…」主任瞇著眼看著阿銘。
　　「真的啦！同學都說主任人最好了，最讓學生們愛戴了，而且為人公正善良，最不喜歡修理學生了，而且呀…」阿銘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源源不絕，但是我腦海隱隱約約想起來今天我們一起翹課去國小時，他跟我抱怨的…

　　「幹，主任甄的很積掰！」摁，好個該死的雙面人。

　　「好好好，你可以先走了，明天我再廣播你，ＯＫ？」主任說，看來連主任這麼硬派的男人都還是被阿銘的三寸不爛之舌給打動了，主任果然…很喜歡同學巴結他…
　　「謝謝主任～主任掰掰～」阿銘笑嘻嘻的看著主任，一付狗腿到不行的樣子，然後就這樣去找他的香腸妹了。

　　「他們兩個有在一起嗎？」小薰問。
　　「沒有吧？阿銘好像剛要開始追她而已。」我隨口回應，但是說的全是事實。
　　「阿銘喜歡她唷？」小薰問，一臉的不解與不相信。
　　「好像吧？阿銘一直說她很漂亮，還強調她那噁心死人的烤焦香腸。」
　　「烤焦香腸？」小薰不懂。
　　「她那閃閃動人的嘴唇呀。」我若無其事的說。
　　「吼！你很壞欸！」小薰推了我一下。

　　「其實后淳滿漂亮的呀！」小薰幽幽的說，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。
　　「是嗎？對阿銘來說應該是這樣啦沒錯。」我搔搔頭。

　　伴隨著聊天，我跟小薰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國小的校園裡面（也是我跟阿銘翹課去的國小校園，哈哈。），看著樓梯間與廁所，心裡面不知道不覺得倒抽了一口氣，也嘆息了一口氣。
　　如果今天我是一個很有本事、家裡很有錢的人，小薰就不需要靠媛交來償還家裡債務，而且還有可能是永遠還不清的債務，畢竟她的父母吸毒，那簡直就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大漩渦，一個捲進去出不來的大漩渦。

　　「怎麼今天把我緊急召集召回來了呢？」我問。
　　「摁…那個…幫我拿一下。」小薰把書包拿了下來，遞給了我。
　　「摁？」
　　「因為我那個已經三個禮拜沒來了…有點緊張。」小薰頭低低的，好像有點不好意思，又好像有點歉疚。
　　「所以？」我不解，我這個處男哪懂得那麼多？縱使國中的護理課淺顯易懂老少咸宜，我知道小薰八成覺得她懷孕了，可是要幹麻？

　　難道要在國小廁所把小孩生下來？不可能吧？不是說要十個月嗎？還是說小薰要叫我拿著馬桶吸盤幫她把寶寶吸出來？沒有這麼誇張吧？

　　「我想說驗看看呀…」小薰一邊說著，一邊從被我捧著的書包裏面拿出一隻驗孕筆。
　　「這是幹麻的？」我問。
　　「看有沒有懷孕的呀！」
　　「那可以寫字嗎？」
　　「…」小薰沒有回我，只是白了我一眼。

　　看來應該是可以用來寫字啦！不然幹麻叫做驗孕筆呢是不是？

　　「所以說用這個就可以知道有沒有懷孕囉？」我拿起小薰手中的驗孕筆，拿起來翻翻轉轉的，好好的把它研究一番。
　　「摁啊。」小薰點點頭。
　　「可是妳知道怎麼用嗎？該不會是把她整支塞到…」我語氣停頓，眼睛注視的地方從小薰明亮的眼睛慢慢移到了她的裙襬…
　　「才不是哩！！」小薰說，並且捏了我的臉頰一下。
　　「好好好…不是就不是嘛…」我揉了揉臉。

　　「那我等一下可以看著妳用嗎？我沒有看過這個怎麼用欸…」我說。
　　「不行！而且你要看這個怎麼用幹麻？」小薰的臉跟被鬼打到差不多難看，看起來就像是在看異類一樣。
　　「痾…這個嘛…好奇嘛！」我尷尬的搔搔頭，本來差點脫口而出：「搞不好我以後有機會用呀！」
　　「你喔～～是想把我看光光吧？！」小薰扮了個鬼臉，看來我是沒辦法研究那個驗孕過程了。

　　唉，我真的沒有其他想法呀！真的只是想要看看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已嘛…

　　「那我先過去廁所用喔。」小薰說。
　　「摁，好。」我跟在小薰後面走。

　　沿路上即使我說了很多低能阿呆的話，小薰也只有露出很勉強擠出來的笑容，看來她真的頗擔心的，摁…說真的，我也滿擔心的，應該不會是我的吧？畢竟小時候幼稚園同學老是說牽手會懷孕，搞的現在我就算上了護理課熟知男女生理構造與男女的『做人』過程，心裡頭還是有揮之不去的陰影。

　　小朋友的童言童語真是太可怕了。

　　「那我先進去唷。」小薰說，臉上掩飾不掉的是擔憂。
　　「摁好。」嘴巴上說著，腳卻跟著小薰一同跨出。
　　「你幹麻？」
　　「不用跟進去嗎？」
　　「…不用。」小薰嘆了口氣，搖著頭走進去廁所。

　　我一個人在廁所外面來來回回，心中的忐忑不安怎麼樣也定不下來，就算小孩子不是我的，那小薰該怎麼辦？打掉嗎？如果打掉的話醫院一定會調查，如果一調查就會查出小薰媛交的原因，搞不好小薰的父母就會被抓去勒戒，然後小薰也許就不需要再繼續援交了？
　　而且最好的狀況，就是把那群嫖小薰的混帳們給找出來關起來！這樣子最好了！

　　可是如果小薰是要把他生下來呢？那麼父親該是誰？是我嗎？還是上次看到的那個中年老頭？嘖嘖，這真的是個難題，比英文段考時的『GOOD MORNING』是什麼意思還要難。

　　不過話說回來，我真的很好奇那個驗孕筆是怎麼用的欸？該不會其實之所以叫做驗孕筆，是因為它長的像雷射筆一樣酷炫，可以發出雷射，然後往肚臍或是陰Ｘ（消音）照進去，然後就可以看到小孩子的頭了？如果有看到小孩子的頭就是有懷孕，沒有就是沒有懷孕囉？
　　不對啊，就算小薰有懷孕好了，算起來現在頂多也才兩個月，小孩子的頭搞不好比螞蟻還要小，是要看屁呀？

　　正當我在廁所外面來來回回思想著低能問題的時候，肩膀被拍了一下。

　　「在這幹麻？」是小蔡。
　　「痾…等我女朋友。」我說。
　　「她在上廁所？」
　　「痾…不是。」
　　「不然？」
　　「驗孕…」我吞吞吐吐的說，頭也不好意思的低了下來。

　　一秒、兩秒、三秒，摁？小蔡怎麼都沒有反應？我慢慢的把頭抬了起來，只看到小蔡用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，好像看到了狗跟老虎在交配一樣可怕，而且是公狗跟母老虎。

　　「你是看到鬼喔？」我問。
　　「可以這麼說。」小蔡慢慢把因為過度訝異的嘴巴合起來，有點戰戰兢兢的說。

　　我跟小蔡沉默了，很沉默，直到女廁裡門打開的喀啦聲響起。

　　「那個…」小薰走了出來，看到小蔡後便把本來想說的話硬吞了回去。
　　「你先過去沒關係。」小蔡拍了拍我的背，示意我過去小薰的身邊。
　　「摁。」我生硬的點了點頭。

　　走到了小薰身邊，我看了看她手中的驗孕筆，哦～原來驗孕筆是長這樣的呀？

　　「這黃黃的液體是什麼？」我說著，便把手碰了一下那黃黃的東西，難道這是驗孕筆所用的發電液？一想到這個，我便把手指含進嘴裡，搞不好這個吃了會跟鋼鐵人一樣威猛！

　　「…我的尿…」小薰眨了眨眼，一臉看到怪胎樣的說。

　　「…喔好，那代表妳沒有糖尿病，嚐起來不是甜的。」我尷尬的笑了笑。
　　「文獻…結果不太好。」小薰吞吞吐吐的說。

　　我看著驗孕筆上的顯示器，是兩條東西。

　　「這代表？」我有點尷尬的問。
　　「我懷孕了…」小薰說。

　　小薰這麼一說，使我瞬間倒抽了一口氣，而且感覺好像方圓一公尺的空氣都瞬間消失了一樣，我覺得有一種瞬間要缺氧窒息的感覺…
　　天哪，我真的沒有想到，我居然要當爸爸了…不對，我的腦海裏面瞬間跑過了護理課本所有有關的知識…
　　孩子的爸不是我，我該哭還是該笑？

　　「怎麼樣？」小蔡走了過來關心。
　　「她…」我指著小薰，吞吞吐吐的說：「懷孕了…」
　　「…」小蔡眨了眨眼，一臉不可置信，而小薰則是尷尬的把臉別了過去。

　　「那很好呀！文獻，恭喜你要成家立業了！啊…怎麼稱呼？」小蔡有點尷尬的看著小薰問。
　　「小薰。」小薰尷尬的回應。
　　「小薰，文獻是個不錯的男孩子！不對，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子！超好的那一種！他一定會負責的！」小蔡搭著我的肩，在我胸口面前比了個大拇指。
　　「欸小蔡…先讓我跟小薰獨處一下好嗎？」我說。
　　「摁？好。」小蔡看了我一眼後，用著更細小的聲音在我耳旁說：「把人家搞到大肚子，可不要等一下我走之後就立刻跟人家提分手，你敢這樣我一定會殺了你。」
　　「不會啦，不過這件事情先別宣揚，任何人都別說。」
　　「包括阿銘？」
　　「摁。」我僵硬的點點頭。
　　「是個男人，就要負起責任，如果你自認為不是男人，如果你家剪刀不夠利，我家的可以借你。」小蔡說。
　　「摁？」
　　「如果男人不懂負責，懶趴也差不多該切掉了。」小蔡說完，揮揮手便走了，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說。

　　「你怎麼會跟他說啊…」小薰捏著我的腰，有點難以為情的問。
　　「我慌了。」
　　「摁，你慌了。」
　　「對不起…」
　　「…沒關係。」小薰慢慢的鬆開手，我知道現在的她比任何人還忐忑，最值得依賴的家人竟然是把她推到深淵的人
　　「妳打算怎麼辦？」我問。
　　「不知道。」小薰嘆了口氣說。

　　「找我爸媽商量，肯定也商量不出什麼東西來。」小薰摸著手上的疤痕說著。
　　「妳的手是怎麼回事？」我問，同時心疼，也悔恨，我恨我怎麼這麼晚才發現小薰手上的疤。
　　「昨天我爸媽毒癮發作，我爸把我抓著，任我媽把剛滾燙的熱水淋在我手上，他們說…如果我一天賣的不夠，他們就要一天這樣對我…」小薰蹲了下來，把臉靠在雙膝中。

　　我知道，她哭了。

　　「他們不能這樣。」我說。
　　「可是我沒有選擇…我很懦弱我不堅強！我很想開懷大笑，可是為什麼我每次都只能笑的很虛偽笑的很虛假…」

　　我蹲了下來，看著小薰。

　　「今天不要回去了。」我說。
　　「…？」小薰爬滿淚水的臉抬了起來，看著我。
　　「今天跟我回家吧，我想我媽媽會同意的。」
　　「可是…」
　　「摁？」
　　「可是我只是一個被踐踏的賤人…而且現在又懷了那些壞男人的孩子…我這種人怎麼…」
　　「妳是妳，他們是他們。」
　　「文獻…」小薰淚水不止。
　　「就算妳懷了他們的孩子，那又怎麼樣？」
　　「…？」
　　「愛一個人，總要懂得包容她的缺失。」我說，心中不免自喜著，當下的我一定超帥。

　　「至於小孩子的問題…就不要煩惱了。」
　　「為什麼…？」小薰問。
　　「如果沒辦法打掉，就把他生下來。」

　　「我休學，去工作。」
　　「我養。」

　　＊＊＊　　　＊＊＊

　　我跟小薰坐在一間簡餐店，而且是連飲料都要貴死人的那種簡餐店。
　　走來的路上，我跟小薰都很沉默，即時到了店裡，兩個人各自點了各自的飲料後，也陷入沉默的窘境。

　　「妳…出獄了呀？」我打破了沉默。